口述：杭州市名中医杭州市劳模毛小华

整理：单友良

毛小华，杭州市名中医，主任中医师，年浙江中医药大学本科毕业，年晋升中西医结合内科主任医师，从事中西医内科30多年，师从省市名老中医，一直钻研内科疾病的中西医结合治疗，熟读中医经典，擅长运用温阳法治疗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疾病，如治疗各种原因引起的咳嗽、哮喘、过敏性鼻炎、胃痛、腹痛、腹泻、消化性溃疡，因治疗咳嗽有方，民间有“治咳圣手”、“咳嗽王”美誉，治疗久咳病人，常常3帖药下去，病情大减。

毛医生一生埋头苦干，诚恳善待病人，因医术高明、医德高尚，先后被评为杭州西湖区名中医、杭州市名中医及杭州市劳动模范。

坐诊时间：周一下午（河坊街馆）

周五、周日上午（拱宸桥馆）

周六下午（下沙馆）

病人与我的关系一直很和谐

我是年进浙江中医药大学的，我们是五年制的第一届，去年30周年同学会，大家都说，读书的时候嘛，老师讲“咳而上气，喉中水鸡声，射干麻黄汤主之。”“水鸡声”就是喉咙里有痰鸣音，呼啦呼啦，痰是稀痰，厉害的时候人都躺不平，病人会说自己背冷，碰到这样的咳嗽病人，就给他用射干麻黄汤。你说当时我们还不是死记硬背？但30年一过，大家见面，一个说：“射干麻黄汤真灵啊”，那个说：“小青龙汤治疗咳嗽太好用了。”停都停不下来，开学术研讨会一样。

我读中医是受父亲影响，他是我们当地的名医，小时候老是给我洗脑，看到路边的鱼腥草，我嘛躲还来不及，他呢，洗洗干净，叫我嚼一嚼，奇怪，放到嘴里倒不那么难闻了。父亲就说，碰到咳嗽的病人，你看看他的痰，不要怕腻心，咳出来的痰如果是浓痰，有臭味的，甚至带血丝的，鱼腥草你就勇敢地用上去，清热解毒的。年高中毕业，很自然就跟父亲学中医，到了年，可以高考了，当时哪里想得到有上大学的机会。

大学毕业以后，中西医临床都要做，西湖区第三卫生院，现在叫杭州古荡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，是基层单位，我在那里干了一辈子。我自己，组织上给我评杭州市劳模，医院，也医院，我算是对自己的工作有一个交代了。在基层，评高级职称名额有限，到现在，杭州西湖区也就我一个是杭州市级名中医。

平时行政工作再多，我还是喜欢看病，50岁之前一直值夜班，什么病都要看，在看病的过程当中，也会收获很多感动。我有个病人，温州平阳的，第一次来的时候，慢支、肺气肿、支扩、肺心病、糖尿病，啊呀，嘴巴嘛烂得一塌糊涂，好多好多病，我一看，这么复杂的病我怎么弄呢？就给他开了7帖药，一周后回来，说：“毛医生，我从来没有吃过效果那么好的药！你看我现在，口腔溃疡没有了，咳嗽好多了，气喘也不那么急了。”这样他就一直在看，现在到什么地步了呢？一次他带了个病人过来，我奇怪，你今天怎么来了？因为他平阳过来不方便的嘛，年纪又大，去年的时候还是经常电话里给他指导的。他说：“毛医生，为了你，我住到杭州城西一家敬老院了，我这辈子，就跟牢你了。”你说，碰到这样的病人，我们当医生的会不感动吗？病人把你当亲人，我也得把病人当亲人。

所以现在老说医患关系紧张，我这里不紧张。我跟学生讲，我这么多年病看下来，我的卡片上，有我的全部信息，我的行踪是全透明的，可我从来没有接到过骚扰电话。你对病人多少贴心，病人是知道的，人心都是双向的，我们为病人用心去看病，他产生效果也好，没有产生效果也好，嘴巴不说，心里会有一种感应的。

30多年来，我养成习惯了，早上7点起床，最迟7点半一定开诊，一杯水倒好，嘴巴干了咪一口，尽量少喝水，一个上午坐下来，一般不上厕所，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吃午饭，迟的时候要到下午2点钟。医院里的护士说，毛医生，我们看了都心疼你啊，每次吃饭都那么迟。我说我是听爸爸的话，病人不看完，饭碗是不能端起来的。

说说最常见的两种咳嗽

一不小心着凉，感冒咳嗽了，我们叫外感咳嗽，治疗及时、得当的话，一般会在一到两周里面好转，治疗不当，不及时，导致咳嗽迁延，累及到其他脏腑，时间超出3周以上，我们通常称之为慢性咳嗽。

以后记住，治疗慢性咳嗽，中医的效果要比西医好！

我先来说说西医是怎么看待慢性咳嗽的。

西医认为，慢性咳嗽，有以下几种原因：一是鼻子、咽喉慢性炎症引起的咳嗽；二是胃、食道反流引起的刺激性咳嗽；三是哮喘、变异性哮喘引起的咳嗽；四是支气管慢性病变或肺间质性疾病引起的咳嗽。

药物呢？主要是抗生素、激素、抗过敏药、β受体兴奋剂。但中医治疗咳嗽，要细腻得多啦。

我先来讲讲平时最多见的两种咳嗽。

我有个病人，衢州的，50多岁，咳嗽好长时间了，痰多，颜色是白的，同时伴有流鼻涕，鼻子塞，打喷涕，怕冷等等情况，用抗生素，抗过敏的药，效果都不好，而我们中药，她吃到第3帖的时候，咳嗽就全部止牢了，7帖下去，流鼻涕，鼻子塞的过敏性鼻炎症状基本控制住。她这个咳嗽，我们叫典型的风寒型咳嗽，特点是咳嗽时间比较长，咳嗽痰白，痰量多或少，伴有流鼻涕、鼻子塞、畏寒怕风等，这种常见的咳嗽合并过敏性鼻炎的患者，用散寒宣肺的方法治疗效果会十分明显。病人说，“毛医生，你真厉害，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灵光的药。”我跟她讲，不是我厉害，是我们老祖宗厉害，这张咳嗽方，已经用了上千年了；

风寒型咳嗽治疗起来好得快，但下面的风燥型咳嗽，就比较麻烦。

每年到眼下这个季节，咳嗽的人就会多起来，秋季，秋冬之交，春暖花开这三个时令，非常明显的，咳嗽的病人就会非常多，有部分病人他自己都会说，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咳，而且咳起来就不肯停，非常准。这样的咳嗽，没有痰或痰不多，干咳，咽干，口干，常常对冷热因素或吸烟的味道、油烟味及其他气体粉尘刺激特别敏感。

我最近门诊，一个上午多的时候看80个号子，伢儿占到三分之一，那天有家长跟我说，他们伢儿读书的幼儿班里，咳嗽的伢儿都在我这里看病。

现在小伢儿患变异性哮喘的很多，我的一些病人，一到三亚、香港、韩国，他就不咳了，杭州一下飞机，咳嗽鼻涕就全来，所以这个空气质量啊，切切实实是个问题。

变异性哮喘，被认为是典型性哮喘的过渡阶段，你这个阶段治好了，以后就不咳嗽了，治不好，就会变成真正的哮喘，一年里面有天在咳。咳嗽有痰的，我叫它为肺气虚弱型咳嗽，咳嗽没有痰，我基本上还是归纳为风燥型咳嗽。

针对这部分病人，西医常用激素、抗过敏药、β受体兴奋剂，舒利迭（沙美特罗替卡松气雾剂），就是含这些药物成分的吸入剂，用来吸的。西药我用得不多，偶尔也会用一点，加上其他病人反馈回来的信息，治疗慢性咳嗽，我觉得中药的效果远胜于西药。

有哪些优势呢？中药具有见效快、效果好、疗程短、不依赖的优势。比方说舒利迭这个药，不得少于半年，中药哪里需要介长时间？

服用中药，有些效果好的，三两天咳嗽就止牢了，我呢，要求咳嗽止牢后，必须继续服药两周的药来巩固，这个是最低要求。因为有一部分病人你不巩固治疗的话，他还是会咳回来。今天下午就碰到一个，咳嗽好了，他不来了，我翻开病历一看，我说你没有听我的话，叫你巩固你不巩固，咳嗽好了就不来吃药了，你看，咳回来了吧。

变异性哮喘与风燥型咳嗽不能完全划等号，但比较接近于风燥型咳嗽，基本特征就是干咳、口干、咽干这“三干”。

去年，一位50多岁的唐山人找到我，唐山空气多少差啊，就是咳嗽，就是哮喘，他是公务员，科级干部，没有办法了，只好辞职，到三亚去打工，打了10年工，但家在唐山，不得不回去，去年一回家，咳嗽哮喘马上发作，他从唐山专门到我这里来，当时咳嗽根本止不住，阵咳，全身荨麻症，我给他开了3帖药，立竿见影，荨麻症好了，咳嗽50%以上好了，4个礼拜治疗下来，咳嗽基本止牢，高高兴兴回家，到了家里之后，通过几个电话，非常好，介绍人过来。我跟他说，他那个环境，以后不可能绝对不发。

五脏六腑的原因都会引起咳嗽

学中医的都知道《内经》里面的一句经典：“五脏六腑皆令人咳，非独肺也。”

为什么有人用中医治疗，咳嗽照样不好呢？这个五脏六腑引起的咳嗽，辩证不准，你药吃下去，效果就不好。但五脏六腑引起的咳嗽，辩证是很难的啊。

我们先来说说肝火旺引起的咳嗽。

前不久碰到一位男病人，咳嗽一个多月了，这位病人，要么不咳，咳起来他自己说肚肠都要咳出来了，痰呢，有时候会带点血，这位病人还有一个典型特征，就是性格非常烦躁，很容易发怒，家里人陪他来，说再不好好治，骂都要被他骂死了，在家里一点事情就发火，吃了枪药一样，眼睛红红的，小便是黄的，大便嘛干结。

他这样的症状，中医看来就是典型的肝火犯肺型咳嗽，这个类型的咳嗽，声音重浊，少痰或无痰，痰色黄，有的痰中带血，口干口苦，眼睛红，心烦易怒，尿色黄。

治疗这样的病人，要给他泻肝火，3帖吃下去，毛病六成好了，7帖药吃完，其他症状明显好转。

为什么肝火旺表现在咳嗽上呢？我们的老祖宗解释得很明白，肺在五脏六腑的最上面，五脏六腑功能失调，肝火也好，心火也好，都要通过肺宣泄出来，一阵阵的咳嗽，其实就是一阵阵的肝火。

通常，大家认为咳嗽病人里面，肝火犯肺比较多。但据我的观察，有人咳嗽是肝气郁结引起的。我的一个病人是湖州那边的，咳嗽，哮喘，哮喘是小的时候就有的，经常发作，她最典型的一个特征就是经常不开心，心烦易怒，有的时候受到外界刺激，单位里闹一点矛盾，她的咳嗽哮喘可以在几秒钟里面发作，真正的秒杀，她自己非常痛苦。这样的病人，你如果按肝火犯肺的思路给她治疗，效果就不好。

如果刚好是50岁左右的年纪，差不多进入更年期了，出现咳嗽，咳嗽少痰或无痰，喉咙痒，心烦，不开心，胸胁胀闷，或者睡眠不好，带些情绪上面的问题，这个咳嗽就是肝气郁结引起的咳嗽，原因是各种原因引起的气机逆乱，犯及肺经，引起咳嗽。治疗这样的病人，要用疏肝理气的方法。

现在城市里最常见的就是小伢儿哮喘了，为啥有家长说吃了中药还是不起作用呢？我觉得还是脉搭得不够准。这个小伢儿哮喘，他是肺气虚弱型咳嗽。

这个类型的咳嗽，表现为咳嗽绵绵，少痰，夜咳，很容易出汗，晚上盗汗，脸色无华，部分病人有便秘。原因是什么呢？久咳伤肺，卫表不固，所以容易多汗；汗多了以后呢，气随汗泄，那么就造成气虚，气虚就容易感冒，所以做父母的发现小伢儿稍微一个不当心就感冒了；肺与大肠相表里，肺功能不调以后呢，影响到肺输布水液的功能，水液不能下润大肠，出现便秘。

我举个“肺与大肠相表里”的例子。我碰到一个咳嗽病人，治疗了两三个礼拜，效果不是很理想，后来问了一下，大便不好，我处方里面其他都没动，就加了大黄一味药，回去吃了，大便一通，咳嗽立止，就这么灵光。

比较有戏剧色彩的是治疗一位学龄前儿童，五六岁的伢儿，一年多时间里一直有咳嗽，同时伴有抽动症，奶奶是带他来看咳嗽的，跟我说，吃了半年多中药了，都不见效，我看这个小鬼，蛮可爱的，但抽动症状明显，时不时眼睛眨眨，嘴巴歪歪，肩膀耸耸，奶奶说一直都不肯好，医院，跑都跑死了。我按肺气虚弱型咳嗽给他开了7帖药，用的是补益肺气、息风化痰的思路，7帖药吃了之后，咳嗽止住了，按照我的要求，咳嗽好了之后还要吃两个礼拜的药，但两个礼拜以后呢，病人不来了，那我就认为咳嗽大概是好了。过了几个礼拜，一家来了三四个看病的，小伢儿的奶奶一开口就是：“毛医生，我找到神医了，神医就是你！”她说，她的小孙子，咳嗽好了，抽动症也好了。为啥抽动症好了，我到现在也不清楚。

不熟读中医经典，治不了咳嗽；没有很好的中医内科功底，治不了咳嗽；不懂得现代人的体质，不知道化裁，也治不了咳嗽。

说说寒痰蕴肺型咳嗽，因为这位病人，到处看咳嗽，就是看不好。

金华有位病人，年龄不大，车祸以后动了个大手术，之后身体方面非常虚弱，人很瘦，一次感冒后，咳嗽一直不肯好，时间有两年了，她知道自己是虚寒，老是感觉到冷，她说她这个冷，是从前面的肚子开始，一直冷到后背。她听人家说，杭州有个毛小华医生，是比较喜欢用温阳药治疗疾病的，她说网上的资料都查过了，对我非常有信心，我说你久病成良医了，你们金华那一带，受朱丹溪学派的影响，喜欢用寒凉药，而你是寒体，自然应该用温热药。我给她看了看，主要症状就是咳嗽，多痰，气急，形寒肢冷，畏寒彻背，没有力气，肚子痛，一派肺、脾、肾虚寒的症状，我用3个温阳的经典方子给她治疗一周，她自己觉得毛病好了大半，原来一个礼拜跑一次杭州，到后来一个月来一次杭州，现在跟刚来是时候比，真是判若两人，她现在说，我不怕冷了。

寒痰蕴肺型病例，症状主要是咳嗽多痰，色白，清稀，气急，胸闷，怕冷，老年人如果有慢支、肺气肿、哮喘，大多可以归结到寒痰蕴肺型里面，杭州的中老年人，很喜欢用铁皮石斛保健，但这样的体质，就不能用铁皮石斛，而应该用温阳的药。

朱丹溪学派有个观点，“阳常有余，阴常不足”，主张滋阴，喜欢用寒凉的药；他之后年，绍兴出了个大牌医生叫张景岳，非常反感朱丹溪的“阳常有余，阴常不足”观点，认为应该是“阳非有余，阴常不足”，不主张用寒凉药，主张温补。我临床上还是喜欢用张景岳的思路治病。

中医治疗咳嗽之所以效果比西药好，得益于0年来中医对咳嗽的深刻认识。我认为最值得一提的，对自己影响最深的，还是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，两本书分别从六经辨证和伤寒杂病两个角度，论述咳嗽的病证，并且载有十分有效的治疗方药，比方说麻黄汤，小青龙汤，这些方仍然是我们临床医生经常使用、非常高效的处方，包括我自己也非常喜欢用温热的药，在治疗风热、痰热的病证时，都会加一点温热的药，只要用得辨证合理，效果真的非常好。

我有个熟人，常年坚持游泳，身体很干练，但有次感冒之后就开始咳嗽了，一个月不好，来看的时候呢，痰多，清稀，大便一天三四次，我诊断他是脾虚湿滞型的咳嗽，开了7帖温阳的药，叫他一个礼拜以后再来。但一去不复返。后来在路上碰到他，我问你后来怎么不来了？他说，毛医生，你这个药真当是灵，7帖药吃下去，咳嗽好了，大便也好了，我还来干什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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